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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 · 考 | 《影》




“影”,这个单字背后蕴含着的是“对”的概念,一黑一白是对,一阴一阳是对,一虚一实是对,一真一假也是对。“对”的本质是一种关系,整部电影从小艾的视角出发讲述了一个“影”的故事,就是在试图讲清楚一种关系。看得见的黑白两鱼,阴阳八卦;看不见的尔虞我诈,你进我退;人和人之间的胜负较量,人内心自我的桎梏挣扎,都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为了讲清楚这样一种关系,导演做了很多细致的考量,最突出和直观的就是黑白色系的可视化。




整部电影的美学设计从头到尾用的都是水墨,尤其是“墨”的运用生出了千百种变幻。山水、屏风全都是或浓或淡的水墨笔调,给观众极其压抑的视觉观感。这样的视觉观感是不容易产生流畅舒适的视觉体验的,在间离之间,观众就有意无意地落入了导演的圈套:小艾和境州是什么关系?子虞对小艾和境州有什么想法?田战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这些关系和想法又和黑与白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导演有意无意引导观众来思考的问题。将黑白融合的“影”的概念做的最出色的还是演员的服装,大体上看只有黑白两种,将近两个小时除了结尾一成不变。主公是黑,子虞是黑,杨家父子是黑,鲁臣是黑。但他们黑得各不相同。主公的黑,刚开始出场的时候其实更近于一种浑浊,与其说是黑,不如说是留白少;到后来在朝堂上故作昏君姿态,痛贬忠臣,忍辱嫁妹,手书太平赋,他身上的黑不再如刚开始的那么沉重,相反,是轻飘而不在意的。最后收复境州打压权臣之后,他身上便有黑有白,黑多白少,但每个色块都非常明确,白都圈在黑之中,也暗示了互相做棋局的博弈之间人人皆是困兽之斗。子虞的黑倒没有太大的变化,轻柔无力的质地就像他风烛残年的生命,那一团黑是他心境的写照,机关算尽强弩之末,却偏不肯放手,固执地留下最后一点抓力。杨家父子的黑是他们从头到脚的武装,仗刀走江湖的人过刚易折,一身黑铠甲也是他们马革裹尸的最好收场。有意思的是境州的黑。他刚出场时的黑,显而易见得太假,和小艾的一席素白并不相谐。后来,他的一身白衣一点一点被晕染出了黑墨。从小只有黑暗的人没见过光,他的精神内核与认知水平的吻合程度是逐渐上升的。他身上的黑,是自我意识的不断苏醒,他的自我意识是由小艾和子虞一黑一白两种力量交替催生的。小艾同情他可怜他,境州在小艾面前也从来是肆意妄言,是小艾告诉他“你就是你,等着回家的人”;子虞给他的是一种倔强反抗的力量,无论是武力值的训练还是“专心做好你的事”的心理打压,都让他逐渐脱离出恭敬顺从的影子身份,转而认识清自己是谁。这个认识的过程在境州的心里也是一黑一白的博弈,但就是有了这样自主思考的博弈,他的自我意识才算得上完全苏醒。后期他依然假扮子虞出生入死早已不是因为他被赋予的影子身份,而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与前期确乎并不同义。




小艾是白,青萍也是白。在全局刚开始的占卜中小艾就已经道明“这里没有女人的位置”。所以在角色的设计上,导演有意对这两个女性角色做了扁平化的处理。青萍是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的角色。所有人都在为权谋而战的时候,她在为自己的尊严而战。这样的白在一片或深或浅的黑当中就显得尤为刺眼。青萍这个角色的存在意义不是为了塑造出又一个全面立体的人物形象,相反地,电影中有很多角色不能用“这些人物的出场是否有意义,他们有没有各自的任务弧光”来简单解释——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阐释黑白关系。青萍是用一片纯白加强了“黑”的浓重与复杂,而小艾,作为一个观子虞和主公双执黑步步逼近,境州执白步步被逼退却在两黑撕咬得不可开交之时急转破局的观局人,她极力防止自己也落入局中,但她本身越抗拒,棋局对她的吸力也就越大。整部电影中最清晰的“关系”一条线,就是通过小艾的眼神和内心活动深入的。恰恰反讽的是,砍掉杨平头颅的人是青萍,想出破杨苍拖刀之法的人是小艾,“没有位置的女人”——占不到上风的白,反而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用导演的原话说,这部电影有很多舞台的效果,尤其是最后将近二十分钟的结尾,节奏越来越激励却戛然而止,颇有像莎士比亚戏剧结构的结尾致敬的味道。一个又一个的反转并没有什么出奇,全在意料之中,但是每一个反转都有各自不同的张力。配以贯穿全片的琴瑟之音,不用台词就能把“关系”的复杂性和人性的复杂性再往里推进一个层次。迎战杨苍的境州穿得非黑非白甚至非灰,而是一袭棕色。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完完全全不是影子了,而导演给他的重生设置的关卡,是血祭。一身棕麻染成一身血衣,境州的重生“本没有对错,做了就不后悔”。没有真身何谈影子,对;没有真身也有影子,也对——只要有光。人、家、国,真假虚实、阴阳刚柔、收放进退,全是采了不同的光,表现出不同的影,唯在把光藏在最深处的“虚”和“假”上,光和影达到了最极致的诠释,这也就是为什么全片看似有失偏颇地把着力点全倚在这两者之上,毕竟黑与白的对立本身便不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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